访谈类节目《At Baron’s》在7月6日邀请了高通公司（Qualcomm）的CEO Cristiano Amon作为受访嘉宾，主持人Andy Serwer就高通在人工智能、手机市场、虚拟现实等方面进行了深入讨论，以下为访谈记录。

Andy Serwer：让我们从人工智能开始谈起，我很好奇，高通在人工智能领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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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ristiano Amon：是的，目前人工智能的发展非常令人激动。看看像ChatGPT这样的大模型发展的情况，以及进展速度，你可以想象，在接下来的一年内将会有许多不同的应用案例涌现。

我喜欢考虑每个应用程序中的所有的“Copilot”智能助手，这对我们来说非常有趣。我们将其视为一次难得的机遇。我们可以这样认为，从芯片和半导体的角度来看，人工智能将需要加速计算的支持。如果这种计算方式普及开来，你将不得不在许多设备上运行它，而不仅仅局限于云端。我认为这就是高通的机会所在。当我们审视当前的情况时，我们看到了人工智能可以涉及到每一个业务领域。

例如，让我们从手机领域开始说起。我们在2023年的世界移动通信大会上展示了一个例子。我们在手机上运行了稳定扩散（stable diffusion）模型，这是一个将文本转换为图像的模型。在手机中，这个模型的参数超过10亿个。

现在，我们看到很多原始设备制造商对以下方面感兴趣：例如，你在手机上做的一些事情，比如共享照片。你可以拍照片，并说：“我想改变背景，我想让它看起来像是在西藏或其他地方。”文字转图像的功能可以实现这一点，这只是一些简单的例子。有趣的是，在我们与微软合作进入个人电脑领域时，微软正在为每个企业的应用程序提供“Copilot”，你可以在设备上本地运行这些应用。

随着我们进军下一代笔记本电脑领域时，这是AI加速计算的机会。而最令我兴奋的是我们汽车业务的发展。

我喜欢回想自己十几岁的时候，我经常看《霹雳游侠》（Knight Rider），想象一下像ChatGPT这样的大型语言模型内置在汽车中。你可以直接与你的汽车对话。在你开车时，自然的英语是一个理想的交互接口。这对于AI来说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机遇，我们期待抓住这个机遇乘风而行。

Andy Serwer：我想深入探讨你刚才提到的每一个领域，但首先，Cristiano，我很好奇，当你谈到在本地设备上实现AI赋能而不是云端时，你的意思是指这将推动你们的业务，因为你们的芯片可以实现本地AI运算，而无需依赖云端，这样理解对吗？

Cristiano Amon：完全正确。也许会有一点技术性的内容，但不会太深入。当你看一些大型语言模型时，比如ChatGPT-3，它具有超过2000亿个参数。对于每个词，我们称之为一个标记（token），你运行该模型，得到一个词，再运行模型，得到另一个词。因此，当你在聊天时，你会看到词逐渐生成出来。实际上，如果这些模型经过良好的训练，可以将其中一些模型的规模缩小到大约200亿个参数的数量级。

当这种情况发生时，你现在甚至有机会将这些模型运行在设备上。在设备上运行模型有很多好处。其中一个好处是能够大幅降低成本。让我们举个例子来说明。如果是搜索功能的话，搜索就是未来的竞争点。所以当你进行搜索时，会得到一些链接。现在想象一下，在每次搜索中，你都开始与所有不同的搜索结果进行对话，因为你可以自己去检查，你开始检查时会说，“这是我想要的”，所以，如果每次搜索都将这种行为分配给每个搜索结果，你必须建立庞大的数据中心，而这些数据中心的规模会呈指数级增长。我们可能会争论增长的倍数是6倍、8倍还是10倍，但肯定会超过三倍，这只是一个客观的估计。

如果你能够在设备上运行经过良好训练的模型，并且结合了混合AI的概念，即既可以在设备上运行，也可以启动设备让云端上的大型模型抢先一步。我认为仅此一点就创造了完全不同的经济平衡，但你不应该只把设备级别的AI看作唯一的方式。

另一个方面是延迟。某些任务需要即时响应，不能等待。我认为有一些情况正处于你此刻所了解的特定背景中。以 Copilot 为例，假设你访问一个网页，并希望浏览器的 Copilot 能够迅速为你总结对你来说重要的内容，这需要快速响应。如果速度不够快，你可能会直接阅读整个网页。因此，有些特定情况下需要考虑延迟的问题。最后一个方面是隐私。比如，在企业中，当 ChatGPT 以及其他较小的模型可用时，我们制定了一项政策，禁止我们的工程师将源代码发送给 ChatGPT 以验证代码，因为这样会泄漏源代码。

因此，对于某些应用来说，你可能希望将数据存储在本地。Andy，目前关于这些大型语言模型在许多行业的应用，存在着许多想法，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。

Andy Serwer：是的，当你提到“驾驶员”时，我想到了全自动驾驶汽车或飞机上的计算能力，显然，我们希望将计算能力放在设备上，而不是等待别人来处理。

有很多有趣的东西。您是一名受过培训的工程师，希望您今天能为我们介绍一下高通的情况。你之前已经提到了一些，但还请进一步谈谈各个业务部门。贵公司以生产手机芯片和芯片组而闻名，我知道这方面的业务仍在进行，但你们也在拓展其他领域。

Cristiano Amon：这是个很好的问题。我喜欢用简短的方式描述高通，我们公司有三大主要资产支柱。第一个是万物无线连接。在移动通信领域，我们一直是全球第一。我们还是WiFi领域的领导者，大多数人不知道这一点。第二个支柱是为电池供电设备提供高性能计算。第三个支柱是设备上的人工智能技术。

我们意识到，在手机技术的研发方面，我们一直是并且仍然是最专注的移动公司之一，这项技术可以在许多不同的行业找到终端市场。当你将这三个支柱即连接性、计算和智能结合在一起，我们开始推进公司的多元化发展。自担任CEO以来，我正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加速这一进程。我们从手机扩展到了个人电脑、虚拟现实、增强现实眼镜，思考物理与数字空间的融合，还进军汽车、企业网络以及更广泛的工业物联网领域。

所以，我们正在寻求很多机会。我认为我们对进展的速度感到非常满意。目前，我们约有30%的收入来自这些新市场，我们将继续保持这个发展轨迹。

Andy Serwer：所以，Cristiano，手机市场需求一直疲软，这对上个月公司的收入预测造成了不利影响。目前手机市场的需求和收入等情况如何呢？

Cristiano Amon：手机市场是最大的消费电子市场，规模很大。但自从疫情爆发以来，手机销量一直在下滑。回顾一下疫情之前，手机市场每年销售量接近14亿部，现在已降至约11亿部，这个数字仍然很庞大。

是的，年销售量，所以整个市场仍然很大，但并没有增长。而且我认为手机是经济活动的一个重要指标。如果消费者信心不高，你会推迟手机的升级，我认为宏观经济确实对市场产生了影响。然而，我们对手机业务的预测并不乐观。上一财季的盈利已经触底，我们认为可能还需要几个季度，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恢复。

除了宏观经济因素外，还有两个因素对手机市场产生影响。第一个因素是芯片短缺，如果你还记得的话，我们经历了大约两年的芯片短缺，而在芯片短缺期间，出现了需求大量积压的情况。一旦供应状况好转，大多数公司都建立了大量库存。因此，现在需要将这些库存推入市场。另一个因素是中国。中国已经完全重新开放，但我们还没有看到中国消费的数据，这仍然受到一定程度的抑制。

手机制造商是否在某种程度上会成为自己成功的受害者，因为他们制造了如此出色的设备，让人们不需要对其进行升级呢？

我认为这非常有趣。手机市场是一个周期性很强的行业，不同的因素推动着周期升级。例如，我们曾经见证了从功能手机向智能手机的巨大转变，每个人都想要一部智能手机。

然后还有其他一些转变，如屏幕尺寸变大、4G到5G的升级，也许下一个转变是人工智能，我们还不确定，但现在的手机已经非常出色了。由于人们行为方式的改变，我们看到一些升级需求。在4G时代，大家互相发短信，而在疫情期间，人们开始进行视频通话，因此人们希望拥有一部更好的手机和更好的相机。但我们将看到下一个技术周期会是带来怎样的变化。

Andy Serwer：很多美国消费者认为三星和苹果之间是一场双雄对决，但市场上还存在其他手机品牌。顺便问一下，Cristiano，你使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手机呢？

Cristiano Amon：嗯，很好，现在我正在进行测试。实际上，我正在测试这款摩托罗拉（Motorola）手机，名为Thinkphone，它是专为企业设计的。它搭载了骁龙8系列处理器。我有两部手机，我会轮流使用。一部是我正在尝试的这款，另外一部是三星Flip4。我喜欢这种可以折叠、翻盖的手机。我对此非常喜欢。所以那是我使用的另一部手机。

Andy Serwer：太好了。你提到了5G，它的发展现状如何？

Cristiano Amon：关于5G，它在不断前进。我认为我们已经进入了5G发展的中期，也就是十年的时间。在考虑无线网络的发展时，它们通常以十年为单位，所以6G的时间表预计在2030年及以后。

我们现在正处于5G将要升级至5G Advance的阶段。这个阶段将带来多种能力的提升，包括性能提升、延迟降低，还有其他行业的应用。5G的部署仍在继续扩大，我们对新兴市场开始部署5G感到兴奋。其中，印度是我们非常关注的一个地区。印度的目标是为1 亿没有互联网连接的家庭连接5G宽带。这是一个有趣的增长机遇，我们期待这一目标的实现。

Andy Serwer：我必须问一下，关于你们的竞争对手之一，也是最近备受关注的英伟达（Nvidia）。我想知道，你们是否直接与他们竞争？而且从他们身上，你们能学到什么呢？

Cristiano Amon：我们并不直接与他们竞争。在某些领域，比如汽车自动驾驶，我们确实会与他们竞争。对于个人电脑而言，我们是一个新玩家。他们为个人电脑提供图形处理器（GPU），而我们提供整个系统芯片（SoC），所以除了在汽车领域外，我们并不是直接的竞争对手。但是，英伟达在AI加速计算方面取得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成就。我们会关注他们的工作，并从中学习。

实际上，我们认为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机遇。正如我之前提到的，如果看一下计算领域的发展，回顾一下 CPU 的历史，IBM最初将CPU用于大型机，然后逐渐发展成个人电脑。很多公司当时并不相信这一趋势，但突然之间，我们有了个人电脑和智能手机。如果 AI 的发展也按照这个模式进行，它将从云端扩展到计算设备，再到手机和其他设备上。因此，我们认为英伟达推动了AI领域的转变，这实际上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巨大的市场机遇。

Andy Serwer：是的，你提到了汽车领域，我很愿意详细探讨一下。对于高通来说，在这个领域中具体存在什么机遇呢？

Cristiano Amon：机会是巨大的。我们为能在短时间内成为一家大型汽车供应商感到非常自豪。在2022年9月22日，我们宣布签订了超过300亿美元的合同。发生了什么？这说明我们在汽车领域的战略非常成功。

现在来看一下汽车行业的发展。首先，我们认为汽车正在成为一台连接互联网的移动计算机。投资者通常会问汽车公司两个问题：“你们是电动的吗？你们是数字化的吗？”数字化是我们的来源。随着汽车走向电气化和其他变革，我们已经打造了一个完整的平台，我们创建了一个完整的平台，可以将汽车与云端相连，提供数字驾驶舱体验，并实现自动驾驶技术。我们几乎与所有品牌及新玩家合作。我们参加了中国车展，情况令人难以置信。在中国，我们与40多家原始设备制造商合作，他们在过去几年推出了100款汽车。

因此，我们正在经历一场在任何其他行业都未曾见过的数字化转型。整个行业正在发生巨大变革，我认为这对于科技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机遇。芯片在汽车中的使用量也逐代增加了10倍。

Andy Serwer：是的，我记得几年前电子产品的支出超过了钢铁，这个趋势至今仍在持续。

Cristiano Amon：的确，它就是一台连接互联网的移动计算机。

我非常喜欢这个比喻。那么消费者呢？增强现实（XR）和虚拟现实（VR）呢？一些人可能会说现在它们已经被人工智能所取代，但它们仍然是真实存在的技术。

嗯，我也可以解释这些技术。它们是真实存在的。所以，我们已经在这方面投资了十多年。我们对此充满信心。我们与多个生态系统建立了良好的合作伙伴关系。我们与Meta、微软、谷歌以及其他许多公司都有合作伙伴关系。我对此的看法是，物理空间和数字空间将会融合。每个东西都有一个数字化的副本。因此，将现实世界与数字世界融合的能力是一个巨大的机会。人们往往会这样想：“好吧，我要使用VR设备，我将沉浸在游戏中。”但这并不是唯一的应用场景。我给你举个例子。就像进行手机通话这样简单的通信用例。从技术角度来说并不是不可能，我们只是在经历技术成本曲线和光学技术的发展过程，但我可以戴上眼镜，通过全息对话与你进行交流，就像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这样，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这一切呈现在我眼前。因此，我认为长期来看，物理空间和数字空间的融合将会实现。

Andy Serwer：最后一个问题，Cristiano，您担任CEO已经有大约两年的时间了，想知道在这段时间内您认为自己取得了什么成就，以及未来还需要做些什么。

Cristiano Amon：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。我一直非常专注于做的一件事，也不敢宣布胜利，因为工作还没有完成，那就是转变公司，真正为我们的技术找到新的终端市场，并实现增长和多样化。我认为我们拥有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技术组合。我们正在开辟新的渠道。汽车行业就是一个例子，工业物联网也是一个例子。我们仍然处于这个使命的初期阶段。

Andy Serwer：Cristiano Amon，高通公司的CEO，非常感谢您的参与。

Cristiano Amon：非常感谢。很高兴和您交谈，Andy。